自由人
自我管理能力良好
【Delta!】Last Day
Delta分队1998.09.30记事 - 莱肯市事件摘要
One Day - 1998.06.24记事
* 1998年9月30日，Delta小队的最后一天。
“队长，该走了。”阿诺德抬起头来。
阿诺德很少这么叫他：一般“队长”这个称呼只出现在吵架中途或危机时刻。克里斯蒂安猜想眼下这种情况应该算是后者。
他们在9月30日漫长的夜里等了无数秒，直到听见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。巨大的噪声搅拌着无数血肉模糊的饕餮的含糊吼叫，探照的射灯破开头顶纯黑色的死寂，昭示着一次迟来的救赎。R.F.D.的救援队员悬停在半空大喊，指示他们前往一个街区外的市民公园，以便让直升机在较为空旷的地带泊靠。
此时他们已弹尽粮绝，但沿途补给稀少，就连阿诺德霰弹枪的弹匣也差不多见底，而他那把来复早就被当成拖后腿的废铁扔在半路，只能靠阿诺德的枪托和剩下的三把匕首勉强应战。小队格斗术冠军再次展现了不俗实力。看来每周六雷打不动的地狱般的体能拉练颇有成效，虽然队员们多少都对这一安排颇有微词，现在总算能轮到这群白眼狼来赞美他们队长的英明领导了。
从杂货铺出来之后，克里斯蒂安坚持把寻找离开莱肯市的方法列为他们两人的首要任务，广播里说所有神志清醒的人可以前往指定地点等待军队或R.F.D.的救援，要是他们赶不上这一趟，那么逃离这个鬼地方的希望就更渺茫。阿诺德一路小跑行进在前，和克里斯蒂安一起穿越被点燃的街垒，越过无数破碎的肢体与头颅，血与碎骨和地面的积雨和污土混杂在一起，沉默着向下水井道缓慢流去。一个、数十个、几百个、成千上万个生命在此消逝，而解药大约已悄然烂在地下某处淤泥里。
约两小时前，克里斯蒂安就开始咳嗽，并伴有持续的低烧和寒颤。他变得寡言，时而眉头紧皱，脚步也慢下来，阿诺德猜他应该在努力对抗着一些东西。但没有人挑明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。在逐渐露头的晨曦下，阿诺德才看见他眼前的这张脸上的皮肤已变得灰白，像是墙皮剥落后露出的混凝土表面，面颊两侧的血管已逐渐被病毒侵蚀成了紫黑色。这对于感染者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，在过去的这十几个小时里，为了那不知是否存在的抗毒血清，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跑了很多地方，但如同所有不幸的大多数一样，在这座狭小的死城里就是找不到那该死的解药。阿诺德很少真正坚持去做一件事，信念从来都不是他行动的准则，或许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的死活而拼命。
“女士，您和您的孩子神智还清醒吗？我们不能接受感染者登机。”
当他们抵达公园广场的接驳点，歇斯底里的幸存者人群已被救援队竖起的防爆盾隔离在外，轮番接受排查。一个年轻女子怀抱着感染病毒的人类幼体，被拒绝登机。她跪坐在地，徒劳地坚称自己的孩子需要救援，却没有人敢再靠近一步去探清虚实。她失去她的孩子了，阿诺德悄悄对克里斯蒂安说。克里斯蒂安点点头。他们经历过的死亡几乎都是发生在一瞬间，悲恸甚至来不及成形。又一架直升机腾空而起，那个女人为孩子的哭丧声也逐渐弱了下去，直到被完全淹没在巨大机械桨尾的摆动声中。她依然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姿势，像一尊受难信徒的塑像。阿诺德滑膛上弹，解开了保险。
不出他所料，那个女人在短暂的蛰伏后便瞬间化身为一只兽，面部的皮肤因巨大张开的嘴部而诡异地皴皱起来，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肌肉上剥落，而喉头包裹着低吼，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偶人，朝着人群扑袭而来。R.F.D.队员们手忙脚乱地招架，但他们只带些威胁性质的手枪点射根本是徒劳无功。就在她——它酝酿着下一次扑咬时，突然有一枚弹头擦破空气，正中眉心，那只人形怪物呜咽着仰面跌倒了下去。
“你们得……照着头打。火烧，或是破坏脑组织才能彻底杀死它们。”
克里斯蒂安抢先阿诺德一步，打出了左轮手枪里的倒数第二颗子弹，站在惊恐的平民队伍里开口提醒道。
“你俩是警察？谢天谢地，”救援队员发现了克里斯蒂安和阿诺德，急切地问，“警局的情况怎么样？”
“我们29号下午离开的时候，那儿就已经很糟糕。你可能没法想象。抱歉伙计，我俩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……我们也有朋友死在了里面。”阿诺德说。
克里斯蒂安说自己没能把何从警局里救出来。何也不幸被感染，自然也拿不到解药。但据克里斯蒂安的描述，他赴死前反倒看起来格外平静，甚至全身带着一些即将去往地狱的凛然和欣悦，仿佛是自从Delta失去莉莉·怀特以来他最释然的时刻——很难说一直以来他是否在期盼能以和莉莉·怀特相同的方式去死。在克里斯蒂安离开办公室前，何给自己留了一颗子弹，剩下的全部交给了他们。
“我理解。……这世界可真操蛋。”那名R.F.D.队员叹息道。
“嘿，克里斯蒂安！”阿诺德再次开口，“别发呆，轮到我们了。”
“我猜这么说你会生气，不过，”克里斯蒂安站在离他一个身位远的地方，仿佛才回过神来，扯了扯右边的嘴角，尽量露出一个不那么虚弱的微笑：“我不走了。”
阿诺德没有回答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——但从表情看来，自己的这个决定似乎并不在阿诺德的意料之外。克里斯蒂安很了解自己的这个队员：他的头脑在面对越发危难的局面时反倒会越加冷静也越加无情，这在以往的任务里都是个难能可贵的品质——所以阿诺德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，他提出的可是他俩唯一的出路——那么他为什么还在原地站着不动呢？
他们这样僵持了很久，但或许也只有几次呼吸那么长——在这片阳光中，时光的流逝微妙得细不可察。沉默的最后，克里斯蒂安还是决定先发制人：“我被感染了，我不能走。你没听见他们说的吗？‘感染者不能登机。’要是我在路上突然变异可就不好玩了。”
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，做了一次深呼吸，气息显得有些虚弱，“用我一个换你们直升机上全部人的安全，挺不错吧？”
阿诺德努力组织措辞，艰难地开口：“他们或许有资源。……他们能找到血清。你还是个S.T.A.R.S.。R.F.D.有可能会网开一面。”
“来不及了。你知道我在指什么。”
“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秒都不能耽误。”
“你也见着在斯宾塞医院里的那些人了吧？被感染之后打了血清，最后还是变异了，就变成那些——玩意儿。血清不是万灵药。”
“但总有机会——”
“我被感染得太久了。”
克里斯蒂安打断了阿诺德，但是抓起了他的右手，然后伸手将别在自己警服衣领上的金色五角星勋章摘了下来，搁在他的手心里。它比看上去要厚重不少，表面有很多细小划痕，大约是克里斯蒂安一直坚持佩戴它的缘故。克里斯蒂安的指尖冰凉，残留在皮肤表面的血痂和砂土上覆上了一层滑腻的冷汗，手部关节不受控地颤抖——狙击手的手腕可容不得一点抖动，这是克里斯蒂安自己说的。克里斯蒂安·费尔确实没救了，阿诺德心想。他的队长无论如何也撑不过今天。
“帮我把它带出去吧，这个勋章是我拿命换来的。一般人可没有。”
阿诺德苦笑起来：“那这算是什么？你又一次要拿你的命来交换这个勋章给我吗。”
克里斯蒂安也笑了一下，没有回答。但他并没有放手，反而又从腰间的武装带抽出自己的警用小刀，一并放上阿诺德的掌心。
“这次别再把我的名字划掉了，我会伤心的。”
“……我不会的。”
克里斯蒂安紧了紧自己握着阿诺德的手，又用空着的那只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，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样。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，可是直升机的噪声实在太大了，旋起的空气涡流将他的脸抽打得生疼。可能自己留在阿诺德心中的最后形象多少有点可笑了——克里斯蒂安一直声称要在最后一刻当个帅气的英雄——实际上却头发凌乱、脸色苍白，血里淌着绊住他双脚的剧毒，还差一脚就迈入坟墓。不幸中的万幸是，他的枪膛里还剩一颗子弹。
“不要哭，阿诺德。虽然没见过你哭的样子还有点遗憾……”
“克里斯蒂安，队长，我——”
前Delta小队的队长没有再听下去。他如释重负般地，露出一个久违的轻松又灿烂的微笑，说：“再会！”
起飞前，克里斯蒂安最后看了一眼阿诺德，他的队员手里还攥着自己的五角星徽章和小刀；阿诺德金色的眼睛里没有泪水。然后他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，稍稍使力，重重地合上了救援直升机的门。
“阿诺德，你一定要活下去。”他说。
“今天过后，大概就只有你能记得我了。”
END
原版结局由朋友编写于2012.01.24，心血来潮Remaster了一下！差点写成cp文，好险好险（要说是cp文也不是不可以）